“被执行人欠我6万元,我一分钱都没拿到。执行法官说,这起案件只能‘终本’结案。”对于这个结果,张某财有些不满意。
张某财是一起执行案件的当事人。承办此案的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隆德县人民法院法官再三向他说明情况,但张某财仍然不同意“终本”结案。
“终本”结案,即采取“终结本次执行程序”,暂时停止执行。被执行人有财产可供执行后,可恢复执行程序。
《法制日报》记者了解到,在执行案件中,有一些属于“执行不能”案件。这类案件的被执行人没有任何可供执行财产或有财产而不能处置,客观上失去了履行能力,导致案件无法执行。在形式上,这类案件表现为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权利义务未能实现,但其本质上属于当事人面临的商业风险、交易风险或法律风险。
对于此类案件,法院只能“终本”结案。尽管执行法官一再解释,但像张某财这样不理解的当事人不在少数。
如何解决当事人不满意“终本”结案问题,成为摆在固原法院面前一道亟待解决的课题。
困境:当事人多不理解“终本”
“一旦案件终结本次程序,当事人不理解的情况还是很多的。即便我们不断解释‘终本’是无奈之举,他们仍然认为这属于消极执行行为。”隆德县法院执行法官张志凯说,“个别申请人甚至会日复一日信访,直到法院对执行法官作出处理或向他们提供司法救助。”
彭阳县人民法院受理的一起民间借贷案件的申请人王某多次信访,甚至投诉执行人员“消极执行”,逼迫有关部门和法院对执行人员给予处分；西吉县人民法院受理的一起交通事故案件申请人马某也曾投诉,要求法院向其支付被执行人拖欠的赔偿款。这样的例子在每个基层法院都有。
“要让当事人理解法院执行工作,就必须对‘终本’案件作出规范,并向社会广泛宣传,以提升当事人自行承担商业风险和法律风险的意识,让当事人进一步理解法院执行工作。”固原市中院执行二庭庭长韩飞鹏说。
固原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王爱祖说:“当事人因‘终本’案件不断信访的情况,在固原并不难理解。固原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群众的法治意识和风险管理、承担意识都不强,而且就引入‘执行不能’概念来说,缺乏良好的法治土壤。这需要我们进一步对‘终本’案件作出相应的规范,提升执行工作的公信力。”
措施:评查“终本”促执行规范
2016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关于落实“用两到三年时间基本解决执行难问题”的工作纲要》,提出了“四个基本”工作目标,为基本解决“执行难”提供了目标和路径。固原市中院院长张仁认为,“四个基本”工作目标中的三项,都与执行案件终结本次程序有关,解决“执行难”问题可以从规范执行案件终结本次程序入手。
纲要发布后,固原市中院开始下大力气整改“终本”案件。固原市中院政治部在《2016全市基层法院考核管理办法》中增加了“执行终本率”考核目标,要求各院年底执行案件“终本”率不得超过20%。固原市中院执行局、审管办先后5次对全市法院“终本”案件进行评查,对“终本”案件中未向当事人送达执行通知、报告财产令、限制消费令、执行裁定书等不规范行为进行了通报,对未完成“五查”就采取终结本次程序的执行干警给予处分,并责成整改。为确保评查的公正性,2017年第二季度,固原辖区五个基层法院还对各自的“终本”案件进行交叉评查。在这些举措的作用之下,固原两级法院的“终本”案件得到了有效规范,案件“终本”率比2015年同期下降了2.14个百分点。
尽管如此,固原两级法院的“终本”率仍然在25%左右徘徊,没有一个法院能够达到固原市中院制定的标准。一些案件当事人仍然会因为“执行不能”案件到法院信访。
“群众不断信访是因为他们不懂法,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懂法。”张仁说,“我们不仅要将‘终本’案件规范起来,还要想办法让‘终本’案件有公信力和说服力,让群众理解执行工作。”
出路:第三方评估提升公信力
2017年7月,固原市中院出台《固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关于引入第三方评估终结本次执行程序案件的实施方案》,正式引入第三方评估机制。
“包括我在内的6名律师组成了评估小组,我们对评估小组的所有成员进行了培训。”固原市律师协会会长李林峰说,“为了确保评估结果的公正和客观,我们培训的主要内容除了最高人民法院的相关规定,还有需要遵守的纪律。”
结合固原经济欠发达、案件标的较小和群众法治观念不足的实际,固原市中院的“终本”案件第三方评估办法坚持“以执结为原则,以‘终本’为例外”,明文要求执行人员竭尽所能查找可供执行的财产,加大执行工作力度,严格控制“终本”案件比例,加强案件规范办理。
在此基础上,固原市中院积极与固原市司法局和律协沟通协调,赢得了他们的大力支持。固原市司法局局长马天峡说:“解决‘执行难’是全社会的事情,让群众理解执行工作是所有司法部门分内的事情,固原市中院能率先尝试对‘终本’案件进行‘第三方评估’,我们理当予以支持。”
在固原市司法局的推动下,固原市律协专门成立了以会长李林峰为组长的评估小组,组织学习了最高人民法院发布《关于严格规范终结本次执行程序的规定(试行)》和《人民法院基本解决执行难第三方评估指标体系》中关于“终本”案件的指标等规定要求,集中时间、集中地点,通过查看案卷、研讨疑难问题、填写评估表等方式,对固原市2017年442件案件进行集中评估,并向社会公布了评估结果。
“就我们评估的结果来看,法院绝大多数‘终本’案件的程序都是合法的,但我们也从这些‘终本’案件的卷宗中找出了一些问题。”律师赵建忠说,“送达材料不全、财产不能执行的理由表述不清楚的情况较为普遍,这都是有可能造成当事人不理解‘终本’案件的因素。”
“既然律师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先放下这起官司。”张某财说,“看来以后给亲戚借钱要留个心眼啊。”
2017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执行局在检查固原法院执行工作期间,对固原市中院“终本”案件第三方评估机制给予了高度肯定。2017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执行局在《基本解决执行难工作专报》上通报推广了固原市中院这一做法。
“执行工作是实现司法公正的最后一扇大门。”张仁说,“我们作为守门人,有义务让人民群众打开这扇门,受到公正之光的照耀。”
2017年,固原两级法院执行“终本”率为20.57%,比上一年下降了4.71%。（本报记者 申东 本报通讯员 李军 黄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