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礼
老陈是我院刑庭的一位资深法官,自19岁参加工作后,就没有离开过法院,30多年了,民事、刑事、执行等工作全都干过,样样在行。已年过半百,不仅审判业务精通,人也特别憨厚正直,几十年如一日,秉公办案,执法为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守护者心中神圣的天平。紧张繁忙地工作之余,还喜欢和我们一起打篮球、写毛笔字。他这人不管干啥事,都非常认真。他常说的一句话:耍有耍的规则。他认为,从一个人对待业余活动的态度,就可了解到他对待工作的一个侧面。篮球场上,他动若脱兔,抢断、篮板、精中的三分球,身手不凡,常被院里的女同志誉为“法院的姚明”。上中学时就代表县上多次参加固原地区中学生篮球运动会,在中锋的位置上脚步稳定、基础扎实,蓝下功夫极深,加上他1米86的个头,不但为县上取得亚军立下了汗马功劳,还差点被选为专业队员。谈起往事,老陈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地表情;他的书法作品曾获得过自治区法院系统书画比赛二等奖。
春节前10天,老陈一大早来就忙着给大家发喜糖,一帮年轻人忙围上来,起哄老陈:有喜事了?是不是又给我们找了一个新嫂子啊?(因为老陈的妻子三年前就患癌症去世了),老陈狠狠地瞪了办公室小王一眼:“你小子一天到晚净瞎猜,是我儿子腊月二十六结婚,到时候请你们来喝喜酒。”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家才忙向老陈道喜。老陈转过来对我说:“老杨,你的字写得还不错,到时候请你来给我当礼簿先生吧。”我忙站起身作了个立正动作,用普通话大声说;“承蒙厚爱,保证完成任务。”
老陈的儿子举行婚礼那天,一上班我就赶快忙完手头工作,九点一过就赶到宾馆,从10点开始,宾客不断增多,我一直忙着记账、收礼。快到下午两点时,我估摸着不会再有人来了,准备清点礼金向老陈交账。
我正在低头数钱时,忽听有人小声问:“这是法院老陈儿子的婚礼吗?”“是啊,是啊。”我头也没抬,连声应答。“我随2000元。”2000元?今天收到的最大两笔礼金加起来才1000元,一个是老陈的亲哥哥送的500元;另一个是老陈儿子从小到大学的同学送的500元。
我抬起头来认真仔细的打量了来人,眼前的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衣着单薄,泪眼婆娑,低着头,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微微颤抖,他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用那双粗糙的手抖抖索索地打开,一沓旧旧的百元钞票齐整地用一根红毛线扎着,我赶紧双手接住礼金。(心里想,这人肯定是老陈家的重要亲戚,跟老陈感情特别好、关系密切。)我忙向他问清姓名、上好礼簿。面对今天最多的一股礼金,我不能把名字写错,将礼金又清点了一遍。才想起让他到里面喝喜酒时,他说还有个急事,一会儿就过来,顺手只拿了两块喜糖就匆匆忙忙地走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当我把礼簿上的数字和礼金核对完毕,准备向老陈交账时,老陈走过来对我说:“这会儿人走的少了,也该咱们吃饭了,先别急着交账。”我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老陈,老陈很纳闷:“我家没有这么个亲戚,是不是送错了?”我说:“那人还特意问是不是你家的喜事呢。反正是送给你的,不会错,你就收下行了吧。”老陈说:“这怎么能行,不明不白的,我可不能收一笔糊涂账。”
接下来,吃饭时老陈的心里明显装着这件事,招呼客人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洒脱自然了。
节后一上班,老陈就跑到我办公室,对我说:“老杨,你知道上次送礼的那人是谁吗?”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老陈接着说:“是罗某故意伤害案被害人的父亲。”
老陈的一席话提醒了我。是有这么一起普通刑事案件交给老陈办理。案件转过来的第二天,被害人的父亲便来询问处理情况。当时,恰逢老陈外出办案,被害人的父亲连问了几个人,大家都称具体承办人员不在,其他人说不清楚,让他等一下待具体承办人员回来才能问清楚。被害人的父亲当时情绪很激动,说我们互相推诿,置被害人亲属的感受于不顾。老陈闻讯后赶回来,好言劝慰,耐心解释,告诉他会尽快给他一个处理结果。
送礼人刘志峰是被告人罗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中,被害人刘某的父亲,一年前,刘某因家庭琐事与其岳父家人发生口角,在与其妻侄罗某(当时14岁)厮打过程中,被罗某用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捅伤,经抢救无效于4天后死亡。随后,老陈在审理这起案件时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罗某有期徒刑10年,并由其监护人赔偿被害人父母经济损失5万余元。被告人的父亲赔偿了2.8万元以后,家中再无可供执行的财产,且被告人的母亲又患病在床,家中景况惨不忍睹,法院的执行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面对被害人的两位老人那丧子之痛和满含期盼的目光,老陈十分同情却又无可奈何。后来,老陈按规定程序很快将案情提交审判委员会,按照刑事案件受害人困难救助办法,将刘志峰列为重点救助对象,及时兑现了2.6万元的救助款。当被害人的父亲刘志峰接过救助款时动情的说:“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法院、感谢你们法官,是你们的关怀才让我老两口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当我和纪检组长把2000元礼金退给刘志峰时,他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年头誰不把权力用得淋漓尽致,居然还有这样一身正气的法官和为民主持公道的法院。我问刘志峰:“那天,你为什么要送钱呢?” 刘志峰说:“我一句话给你很难说清楚,以前,我听信社会上一些人的传言,认为只有给法官送礼,案件才会立即处理,或许给我处理的好一些、快一些。人常说: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不进来;不跑不送,案子没人问。后来,通过老陈对我这个案子的处理,使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法官的公心和为老百姓办案的一副热心肠。这次送礼纯粹是为了表达我的感谢和感激之情。我对老陈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原因你们是知道的,我老两口眼看着再也拿不到赔偿款了,没希望了,是老陈把我老两口没有忘记,才得到政府的救助款。为了表示我对老陈的真实心意,我曾托我的女婿给老陈拉了一袋洋芋,硬是没送进门去,回来对我说:‘那人忒正直’。后来,我又提了一小桶清油,在一个星期天摸到老陈家,油没有送出去,还听了老陈的一堆大道理。但我的心还不死,总觉着欠人家的,睡觉也不安稳,长挂在嘴上念叨,再听了‘高人’的指点后才赶到老陈儿子的婚礼上随礼。”
其实,在老陈的工作生涯中,类似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他通过自己高质量的办案,维护法律的公正与尊严,树立了人民法官的良好形象。